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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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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星、君!”屋子裏的勾陳帝君不曾擡頭便知曉他們在偷懶,是以低聲一喝,嚇得司命星君急忙轉頭挺直腰桿。

“你若得空就去青丘搬我六哥來贖我。”塗姬狐貍頭一側,又給他打個單眼。“就說我打碎了勾陳帝君的茶具,讓他速速前來賠個不是。”

塗姬還想多說一句,卻聞得破風聲已到耳邊,她當即把狐貍頭端正。勾陳帝君的藤條正壓在她的狐貍肩上,她挑眉反正六哥說過,敵不動,我不動。大不了鬥臉皮厚!仙至賤則無所畏懼。

司命星君得空便火速趕去青丘搬來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與勾陳帝君在書房內詳談,司命星君則抱著塗姬在外頭靜候佳音。可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入屋已是半個時辰前,也不知這結果如何。

“你何須走來走去,有我六哥在什麽都不怕。”從前大哥時常教導他們這群弟妹,反正大哥能撐住,不能撐也要死撐。禍事不怕闖,不要太離譜就行了。如今大哥負傷沈睡了,一切便由著六哥來承擔。

“塗姑娘此言差矣,勾陳帝君協理天宮執掌南北兩極的三才,統禦眾星主持人間兵革之事。這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未必是帝君的對手。”司命星君憂心道,他當了神仙這麽久不曾被如此罰過,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出來的時候對勾陳帝君很是尊敬,他從司命星君手中接過塗姬卻不是帶她走,而是把她抱到花叢中。“你膽子不小,竟砸了勾陳帝君一套茶具,還妄自稱是我?”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故意壓低聲音道,也不知何故這勾陳帝君對九尾玄狐一脈頗有微詞。

“莫非要自揭是塗姬麽?”塗姬沒好氣地說,九尾狐女若在天癸到來之前能在男兒身與女兒身之間轉換,皆因九尾狐族女子體內本是陰陽平衡,若天癸到來便是陰盛陽衰,從此不能幻作男子模樣。

“你還有理?以他那道行早已看出你女扮男裝的詭計,你不若當個靈寵得了。當初那司命星君來尋我便報你名號,我瞧那個司命星君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可慫恿他與你一並還錢或是助你逃命。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以手捂著半邊嘴道。

“他?他很笨的,我便是因著他才困於此地。”塗姬死命搖頭,她之所以被困在黅霄宮也拜他所賜,何況也不見得他在這個黅霄宮有何特權。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稍微拋磚引玉就行,意思意思。順利溜出去再作定奪。”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鬼鬼祟祟地給塗姬出謀劃策,這司命星君到底是南極真皇座下的六司,又不是他勾陳帝君的人,橫豎也是要給南極真皇顏面的。“就是瞧他笨,太聰明的你能繞過去麽?”

“也是。”塗姬幽幽道。

“此地乃勾陳帝君的黅霄宮,正宮乃是勾陳帝君的勾陳殿,是以這勾陳殿你也休得邁進半步。聞說他不近女色甚為討厭仙子神女,你且切記當一個月靈寵便是。”這勾陳帝君素日往來除了北極真皇與南極真皇便鮮少與仙子神女走動,就連天帝也是能不見就不見。

“嘶,竟讓我有生之年活生生見了一斷袖的神尊。”塗姬看上去甚為歡喜,她伸出毛茸茸的狐貍掌與九尾玄仙狐君上塗婧擊掌為盟,此番動作讓遠觀的司命星君背脊一寒,適才的擲杯為號已讓他無辜招惹禍根,現在這二仙不知又在密謀著什麽詭計了。

其後的每日都能見到塗姬與勾陳帝君鬥智鬥勇的畫面,不是塗姬趁著勾陳帝君休息逃走被仙障彈回來,就是勾陳帝君手執藤條在責罰塗姬。其實他很是佩服塗姬的越挫越勇,見朱紅大門有仙障,她便會爬上屋檐、墻檐,雖然每次都會被仙障彈回來。

一日他敵不過她的苦苦哀求偷偷夾帶她私逃,前腳踏出黅霄宮便在甬道被勾陳帝君提著回宮,連帶著他被勾陳帝君罰抄經文。他在書案上疾筆狂書,塗姬則在書案上扶著墨錠在朱砂硯上仔細研磨,勾陳帝君的毛筆不時沾上朱砂在批註。

許是他沈迷於抄寫經文,忽然擡頭見塗姬雙爪擲下墨錠,濺出的朱砂墨把書案上的竹卷弄臟,勾陳帝君手中的藤條早已乘著破風聲打在她的腿上。“當真頑劣!”幾乎每日都能聽到勾陳帝君的評語,而塗姬時不時就會鬧個“兵變”。

又有一日,塗姬往勾陳帝君的茶水中添置巴豆,奈何當日勾陳帝君把此茶送去給他,他不知其所以然一喝而盡,與南極真皇告假數日。聞說他倒了黴,塗姬倒也很仗義地往勾陳帝君的書卷上印上爪子,其後被帝君罰站了半天。

再有一日,他捧著經卷來到黅霄宮內,花院內勾陳帝君正用古琴彈著佛經的曲子,而塗姬難得乖乖坐在一旁,兩爪捧著一株夜螢花為帝君打拍子。此番平靜的畫面,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他為此還以為塗姬學乖了。

“我若打得過,早就開溜。誰有這閑情逸致給那狗屁帝君打拍子。”她一邊打拍子一邊忿忿不平地說,“本姑娘就不信逃不出這五指山。”

“塗姬呀,你就不能乖乖就範?”不懂,這種屢敗屢試的精神不值得提倡。他敢說,這天上天下除了九尾玄狐君上恐怕沒人打得過勾陳帝君。

“投降?!你當真知道何謂‘輸人不輸陣’?!”語罷,她摔下手中的桃花,一只狐貍爪子叉在腰間,一只狐貍爪子指著司命星君,“想我先祖隨著東皇太一東征西討何等威風八面,青丘子民不懂投降為何物,頭可斷降書那是浮雲。”

勾陳帝君被她這動作惹得發笑,司命星君也覺得著實可笑。那個嘴裏說著威風八面的人,此時正是一副狐貍的模樣站在他們跟前,那身形還不及他的膝蓋高。

“放肆!今日我乃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罷了。”她忍不住用爪指了指還在撫琴的勾陳帝君,“假以時日,我必睚眥必報。”

“爾當真屢教不改?”勾陳帝君手裏的古琴不見了,手中不知幾時又變出那條時常用來教訓她的藤條,藍白相間的大袍隨著微風輕揚,九龍冠上的紫晶石閃著寒光。

司命星君很是害怕,塗姬竟然罵帝君是犬。

“司命!你可是我好兄弟?這一下你暫且先替我受了。”塗姬留下一句便匆忙躍上屋檐去逃命,適才也不知是誰何等威風八面說著豪氣之話。勾陳帝君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把她捉住,此時她倒是可以裝死了。

“適才不是何等豪氣雲天的麽?”勾陳帝君站在屋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手裏的九尾玄狐,她雖被提著皮毛,但手腳還在空中比劃著。

每次她被勾陳帝君罰,他見她可憐也會時不時餵她一些果子或是糖果,每次她都會用狐貍的爪子跟他作揖答謝。他自覺打從塗姬入了黅霄宮,他司命星君乃是頭一回巴不得每日呆在這冷冷清清的宮中。

塗姬乖巧的時候很討人喜歡,他曾見過幾次塗姬甚是乖巧地趴在帝君腳邊,那身油亮細軟的毛發毛絨絨的讓人忍不住欲要去逗弄。但更多的時候乃是塗姬被罰站於院子裏,帝君每次手中的藤條皆是擱在她的肩膀上,一動便打。

最後一次見她,便是司命星君把自己存了多年的俸祿拿去買了一套碧玉茶具,然後轉贈於她並再三叮囑她親自送到勾陳帝君處。

司命星君知道若按她習性,莫說多留個把月,哪怕是上千年也湊不夠工錢。幸好勾陳帝君很是喜歡這套碧玉茶具,隨即也赦免了塗姬的勞役之罪,知道自己不用再幹雜務,她開心得圍著他的腳邊轉了好幾圈,塗姬不到一個月便離開了顥天。

司命星君第一次見她化為人形乃是一百年後在某位仙僚大婚之日,不得不說,化作人形的塗姬甚是漂亮,巴掌大的瓜子臉,一對水汪汪的圓潤杏眼顧盼生輝,那對可愛的小酒窩像蜜糖般的甜甜糯糯。

他知道能惹得她如此明媚的乃是她手中的一本書籍,他知道那是一本關於龍陽之癖的本子,因為寫的人是他。司命星君是嚇得不輕,因為她膽大妄為到帶著本子來參加婚宴,也不怕被一時經過的仙僚看見。

翌日一早他便被南極真皇正氣凜然地批判了一番,據說這個本子不知為何落在宴席的角落,還好死不死被勾陳帝君撿了。他的筆跡,怕是勾陳帝君早已爛記於心,故此,帝君上奏了南極真皇,勒令他要好好受罰。

在司命星君陷入漫長的回憶之際,塗姬只得輕嘆一聲,可惜了著司命星君生得如此俊俏,這思緒卻如老頭子一般。她徑自往十裏竹林外走去,以竹橋為界,竹林深處乃是勾陳帝君習武練功之用,看著這地上的竹葉,她不禁想起那日離開顥天前之事。

那日她偷偷跟著勾陳帝君的身後欲要窺探這位冷面神尊的小辮子,她伸手掐了個遁地咒便潛入泥地遁走,走不過半裏卻被一道靈氣逼人的氣場逼了出來。

她從土墩中出來便聽到氣勢蓬勃的瀑布聲,循著聲音深入,只見一處銀白的瀑布飛流而下,底下是清澈見底的水潭,水氣引出一輪七色彩橋如幻似真。

原來此地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位冷面神尊果真是個小氣之人,難怪對外誆稱養著各種猛獸。

塗姬走到潭邊猶豫著要不要脫了靴子,她很想脫了衣服全身泡下去,可又怕被什麽人瞧見。最終她摘下掛在腰間的酒壺,先是嗅了嗅,酒氣四溢不愧是六哥親自釀制的美酒。

她拔掉酒塞,就著酒壺就是一口,果真是身心順暢!第二口酒不醉人人自醉,第三口——噗!她把口中的酒全數噴向突然冒出的溫文男子,她看見半空中勾陳帝君手執拂塵居高臨下看著一身泥土的她。

“爾跟著本帝君作甚?”也罷,為了司命星君之事,他也正好有事找她。

“我怕熱,下面風涼水冷,是以小仙便土遁。”塗姬拍了拍身上的土,說曹操曹操到。她把雙劍插入後背的劍鞘,“青山依舊綠水長流,若帝君別無他事,小仙先行告退。”

“且慢。”勾陳帝君伸手用拂塵攔住她的去向,他知道塗姬不過是區區三萬歲幼狐,卻不曾細想她只比他的肩膀高出那麽一點。“本帝君念爾乃是仙胎所化,何故自甘墮落沈迷於這有違天道人倫之事?”

“幹卿底事。”塗姬忍不住叫囂道。

“爾媚惑司命星君投爾所好,枉顧天道倫理寫出如此下作的命運薄,若被天帝知曉,這被貶下凡在所難免。輕者,需押往誅仙臺除卻道行;更甚者,落下青丘把柄給天帝上獻出師之名。”故此他和南極真皇早早把此事給壓了下來,媚惑神仙乃是魔道行徑,被罰去誅仙臺那是必然的。

“胡說八道!姑奶奶我幾時媚惑司命星君了?”她與司命星官二人本就非關風月,這天族之人本就不喜他們青丘子民,如今不過是找個由頭罷了。“我與司命星君情誼本就無關風月。”

“本帝君姑且當爾非關風月,可司命星君又何如?爾敢保證?”勾陳帝君怒道,當初就不該收留她,當初只感覺親切便動了善心把她留在黅霄宮中,這才種下了一系列的禍根。

司命星君為了幫她把自己三百年的俸祿大筆一揮,換來她一身自由;如今竟還迷途不知返地投其所好,此番行徑當真連自己的道行也不顧。“若爾心有愧疚,應當斷了他非分之想。”

“你們天族之人當真齷蹉!想我青丘素來民風淳樸,你情我願便在一起,如今不過是尋常友誼,在你們這兒倒被扣了個大大的汙名。”塗姬火從中燒,適才她已很是懊惱自己的過於膽大妄為,如今又平白無故受這一遭,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化作一縷青煙奔往前方的十裏竹林。

“放肆!此地是九重天,豈容得爾在此胡鬧。”勾陳帝君變出拂塵緊追其後,十裏竹林內沒有塗姬的身影,他料想她定是施了土遁,隨即封了結界縮小範圍。

塗姬被結界包圍在十裏竹林的方圓三裏地,她從土墩中躍起揮劍便砍向勾陳帝君,他側身躲過塗姬的雙劍進攻,這丫頭的冥頑不靈他可是領教過不少。

她見自己的攻勢被破,隨即收劍飛往竹林繞過勾陳帝君的追趕,她趁著兩人擦身而過之際,以肉身為盾撞向他身上。因著始料不及,勾陳帝君被撞得跌在地上,而她因著慣性而不能及時收回力道,整個人便是這般撞入他懷裏。

她甚為錯愕地看著被她壓在身下的勾陳帝君,許是過於唐突又或是她早已待他存了非分之想,她竟情不自禁地往他薄唇上啄吻了一下,惹得他驀地把她推得遠遠的。

她滾了一丈之遠,隨即翻身坐起來羞紅著臉怯怯道:“你已是姬兒的人了,容不得你抵賴!”

“爾簡直不知廉恥!”勾陳帝君以手背拭擦薄唇,一臉厭惡地輕視著她,仿若她是見不得人般。

回想起那日既是甜蜜又是傷情,她已拋下自尊至此,而他卻冷著一張俊臉不容她靠近一步。塗姬終是沒忍住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十裏竹林,司命星君一直緊追其後意欲好生安撫,奈何塗姬婉轉答謝,言下之意他司命星君並非她屬意之仙,承蒙錯愛之類的。

塗姬待他無情,司命星君便只得傷情,他素來知曉塗姬待勾陳帝君另眼相看的,雖則她終日與自己在一起談天說地,可言辭間乃是十句不離帝君的。

這般太平盛世,當神仙的也難免會愛聽秘辛,或是找些興趣以打發無聊的時光,每個王族素來皆有秘辛,左不過是弒殺兄長奪嫡、又或是牽扯私生子女之事罷了。

近年來頗為新鮮的一樁便是五十年前塗姬強吻勾陳帝君一事,雖被顥天有意壓下去,奈何九重天上從來不缺透風的墻,即便是天帝對此也是有所耳聞,更別說早在半年前便從沈睡中蘇醒過來的“東媚”塗姮上神。

他,擔著一張人比花嬌的明媚臉龐,巴掌大的瓜子臉,一對水汪汪的圓潤杏眼顧盼生輝,一對可愛的小酒窩楞是把那種近乎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將熟未熟的氣質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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